宋曉赟 師法自然,造物隨心
張曉顏
摘 要:吉州窯是中國南方地區黑釉瓷的一支,是民窯的杰出代表,本文通過闡述其燒造歷史、紋飾以及后期的衰落,探究它對中國陶瓷業發展所帶來的影響。
關鍵詞:永和鎮;磁州窯;黑釉瓷;文天祥;景德鎮
中圖分類號:K876.3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5-5312(2017)36-0085-02
一、融入世俗大眾生活的吉州窯瓷器
在宋代,我國南北制瓷業呈現出了大發展的繁榮景象,形成了五大名窯,以及白釉、青釉、黑釉三支,位于吉州永和鎮(今江西吉安)的吉州窯,屬于黑釉瓷系的一支,也在此時獲得了發展。
吉州窯始建于晚唐,興于五代、北宋,極盛于南宋,衰于元末,距今已有1200多年的歷史。入宋以來,在相對安定的社會環境中,得到了更加飛速的發展。據《明東昌志》記載,至元豐年間,永和由于瓷業興盛,已發展成為一座“百尺層樓萬余家,連廒峻宇,金鳳橋地杰人稠,鴛鴦街弦歌宴舞,”①“名公鋸卿來游其間,必有歌詠,以記其盛”繁榮城市。當時瓷城永和有“民物繁庶,舟車輻輳”的“天下三鎮”之一的稱謂,是“舟東第一大都會”,②足見其制瓷業的發達。
從北宋開始,醬褐釉瓷停燒,乳白釉瓷繼續燒造,但形制有所變化,同時新燒制了黑釉瓷。從南宋開始,又出現了一種新的白釉彩繪瓷,至元代鼎盛一時。從宋元吉州窯的產品看,更接近磁州窯。磁州窯以生產白釉黑彩瓷器著稱,開創了我國瓷器繪畫裝飾的新途徑,同時也為宋以后景德鎮青花及彩繪瓷器的大發展奠定了基礎。公元1126年冬天,金兵攻破了汴京,發生了“靖康之難”。為了躲避戰亂,大批中原工匠,到長江以南避難,磁州窯窯區的工匠,遷居到今江西、安徽和浙江一帶。位于江西吉安的吉州窯在唐代和五代時已經燒造瓷器,宋代晚期,因為磁州窯工的遷入,也開始燒造大量白地黑花的瓷器,如今專家在劃分窯系時就將吉州窯劃分到磁州窯體系之下。金兵南下后,大批中原人士為躲避戰亂,逃到了南方地區,帶去了先進的技藝,窯工們利用北方磁州窯技術,用吉州原料燒造,極大地促進了制瓷業的發展。
吉州窯根據自身資源,博采眾長,有些產品源自磁州窯又有自身的獨特風貌,形成了自己的風格特征。吉州窯瓷器的一個突出特點是具有濃厚的生活氣息和鄉土氣息。工匠們利用廉價的天然黑色涂料,罩上一層薄薄的釉,在釉層的保護下,火候冷卻過程中溫度的變化,產生了釉面的厚薄濃淡變化,頗具中國寫意筆墨的效果,清新雅致。而另一種具有生活氣息的紋飾便是剪紙貼花和木葉天目。“剪紙貼花多運用在碗、盞內壁,采用同一樣的剪紙,三點或四點整齊排列,口沿襯以二方連續的帶狀花邊,使整體與盞、碗輪廓勻稱協調。常見的鸞鳳貼花碗,用兩張相同的鸞鳳剪紙,以盞、碗壁一線為中心,兩側對稱排列,空間兩側襯以朵梅,圖案整齊舒朗,穩定平衡。”③剪紙作為中國傳統女紅的一種,與當時的制瓷技藝的結合,是工匠們將創作融入大眾生活的一種體現。木葉紋多裝飾在黑釉碗、盞內,有單片的木葉,有半葉掛于碗、盞邊沿的,也有雙葉疊落或三葉散點的,燒成后倒入茶水,葉子栩栩如生,具有極高的人文審美意趣。由此我們可以看到吉州窯瓷的紋飾與普通大眾的日常生活密不可分,黑釉瓷原料廉價普遍,制作技藝簡單,剪紙貼花采用古代中國傳統紋飾,將女紅技藝運用其中,而木葉天目則取材于自然界中最常見的樹葉,更是極具生活氣息,不得不說是師法自然,造物天成。
在宋代,瓷器作為一種大宗產品,是家家戶戶都需要的,并且當時又是沒有機械化生產,為了滿足人們的需求,就需要提高工匠的效率。于是,白地黑花瓷在當時流行,白地黑花技法簡單,圖案選用宋人寫意花鳥,而工匠在創作工程中,由于沒有嚴格的限制,因此在繪畫過程中便可隨意描摹,多筆少筆都相宜,正是這一原因也使得它們更具手工氣息,與制作技藝復雜,筆墨嚴格規整的宮廷用瓷相比,妙趣橫生。加之宋代廬陵地區瓷土資源豐富,在成本低廉的情況下,使得此時的吉州窯瓷器得以大量生產,在南宋時達到了極盛。吉州窯作為江南地區民窯的一支杰出代表,不得不說作為社會底層的窯工發揮了極為重要的作用。吉安,古稱廬陵,獨特的廬陵文化,造就了這個地方的人文風骨,名人雅士匯集。古城廬陵歷史悠久,蘇東坡曾做詩云:“巍巍城郭闊,廬陵半蘇州”。這里文化發達,工匠在繪畫中發揮個人智慧,融入了濃厚的生活氣息。自秦漢以來,重農抑商政策為歷代統治者所推行,直至宋代,商品經濟還是在農耕極為發達的時候獲得了發展,重農抑商思想雖然還是主流,但是不可否認的是在商品經濟的沖擊下,商人地位有了提高,獲得了正式的戶籍,被編入坊郭戶中。商業的發展促進了手工業的興盛,官營與私營手工業都獲得了一定程度的發展,值得一提的是雖然官營手工業仍然占據主導地位,但是私營手工業的比重卻在不斷上升。作為民窯的一支,吉州窯在此契機下獲得了發展。工商地位的相對提高,極大地是窯工們提高了制瓷的積極性,加之當時造船業也取得了發展,南北連接更為緊密,使得瓷器便有了更快流通的可能。統治者政策的改變,小農經濟的繁榮,商品經濟的興盛,加之窯工們的智慧,使得吉州窯在南宋達到了極盛,但這種繁榮卻是卻是短暫的。
二、戰亂所帶來的衰敗及其影響
眾所周知,蒙古鐵騎在越過長江天險之后,他們所帶來的不僅僅是農業生產的破壞,更多的是對文化的破壞。縱橫亞歐大陸的蒙古騎兵,實行了慘絕人寰的屠城政策,在他們的屠刀下人們被肆意砍殺,其中也包括許多工匠,因此,現代學者普遍認為元代是吉州窯的衰落時期,元兵南下后,破壞了江南地區的手工業,作為抗元英雄文天祥的故居,在抗元失敗后,人們紛紛奔走四方,其中也包括大量窯工。“蔣玄佁先生在《吉州窯》一書亦分析說:吉州陶工逃饒,不但生產的人才轉移了,就是技法也帶走了,景德鎮初無青花器,連彩繪器也沒有,可是到了元代,忽然大量生產青花器,是不是永和人將釉下彩繪技法在景德鎮發展起來,并影響到江西其他地區也發展了青花器呢?如果文獻記錄無誤,則這一可能性是很大的。因此不少人認為在元代熄火。”④據考古工作發現,在吉州窯出土了大量的青瓷碎片。作為江西境內最著名的兩大瓷窯,兩者聯系廣泛,在吉州窯出土的青瓷碎片極有可能便是景德鎮青花瓷的前身。“景德鎮產佳瓷,產瓷不產手,工匠來八方,器成天下走。”⑤可見,景德鎮的窯工來自四面八方,吉州窯工的出走使得窯廠衰落,但是卻使景德鎮在各種契機下,產生了青花瓷,也不無可能。“相傳陶工作器,入窯后便玉,工懼事聞于上,封穴逃之饒,今景德鎮陶工故多永和人。”⑥這些都說明吉州窯的衰落可能與窯工出走有極大的關系。加之元代統治者崇尚白瓷,而以黑瓷為代表的吉州窯,其產品自然是不為當時所推崇。各地名窯涌現,窯工的出走,設備的陳舊,使得吉州窯漸漸衰敗下去了。還有史料記載,由于燒瓷歷史久遠,吉安地區的瓷土已所剩無幾了,但是現代地質勘測發現,吉安青原地區有豐富的高嶺土資源,在遙遠的宋元時期,科技遠沒有現在方達,極有可能在技術與設備的束縛下,無法開采更多的瓷土,加之窯工出走,窯廠荒廢,生產力大為下降,最終衰敗。endprint
明代時期,吉州窯曾短暫復興過。據《格古要論》記載:“今其窯尚有遺跡在人家。永樂中,或掘有玉杯、盞之類,理或然也,自元至今猶然。”⑦可見,到明代時,吉州窯只是零星地在燒造,也有作品,但是少之又少。“1975年陳柏泉與唐昌樸同志在調查吉州窯時,在第18號遺址距地表約四十厘米的一處斷層中,卻發現了兩個于匣缽搭釉緊連的青花盤殘器,該盤淺腹寬邊,圈足矮而寬,盤內外壁飾舒朗的纏枝花紋,青料淡雅,發色明亮,胎質細膩,瓷質尚佳。由于這種標本系出自吉州窯址堆積層中,且廢器又與匣缽搭釉緊連,故可肯定是吉州窯所產,其時代正約當明代中期,只是至今僅知其生產點偏于第18號遺址一隅,且所遺碎片極為罕見。”⑧這個考古發現表明,在明代吉州窯還是繼續在燒造,但是規模已經大不如前了。盛極一時的吉州窯終究還是如劃破夜空的流星一樣,璀璨奪目,但終將隕落。
三、結語
吉州窯瓷器的最大特色就是極具生活氣息,它表達了社會底層手工業者對于美好生活的向往,無論是白地黑花的纏枝梅瓶,還是氣韻生動的黑釉油滴盞,或是極具吉祥寓意的剪紙貼花盞,抑或是渾然天成的木葉天目盞,都顯示了勞動人民將藝術融入生活的非凡造詣。在南宋達到極盛時,在元代走向沒落,其衰落原因至今仍在探討,但是作為北方磁州窯的分支,其留下的歷史價值和藝術價值是不言而喻的,對后世影響深遠。
注釋:
①②(明)《東昌志·東昌圖景記》(明永樂手抄本).
③余家棟.江西陶瓷史[M].開封:河南大學出版社,1997.
④容敬臻.淺談吉州窯的興廢時間[J].景德鎮陶瓷,1982(03).
⑤(清)程廷濟修.《浮梁縣志》卷五,乾隆四十八年(1783).
⑥(清)朱炎.《陶說》卷二,乾隆三十九年(1774)刻本.
⑦(明)曹昭.《格古要論》,下卷.
⑧陳柏泉.吉州窯燒瓷歷史初探[J].江西歷史文物,1982(03).
參考文獻:
[1]余家棟.江西陶瓷史[M].開封:河南大學出版社,1997.
[2]朱炎.陶說[M].北京:輕工業出版社,1984.
[3]脫脫.宋史[M].中華書局標點本.
[4]陳柏泉.吉州窯燒瓷歷史初探[J].江西歷史文物,1982(03).
[5]曹昭.格古要論[M].四庫全書本.
[6]程廷濟.浮梁縣志[M].中華書局標點本.
[7]容敬臻.淺談吉州窯興廢的時間[J].景德鎮陶瓷.1982(03).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