雞年吉祥片
李楠 楊樹文
摘要:服飾紋樣是民族文化、民族意識、民族審美、宗教信仰結合的產物。服飾紋樣以服飾為載體,是民族標志的顯性體現,其呈現的方式也較其他文化更為直接。錫伯族人自清乾隆期間西遷至新疆,以地處中國最西北的伊犁察布查爾為第二故鄉,自此世代聚居此地。其服飾紋樣受到以漢族為主的周邊各民族的文化影響,在長期的融合、變異中,以錫伯族傳統的服飾紋樣為基礎,逐漸演進、發展,形成了新疆錫伯族人獨有的地域服飾風貌。
關鍵詞:多元文化 融合與演進 錫伯族服飾 吉祥紋樣
中圖分類號:J0-05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8-3359(2017)07-0166-03
錫伯族源于我國北方的古老游牧民族,自16世紀末至17世紀初,臣服于女真編入蒙古和滿洲八旗,在清政府統治時期,逐漸移居東北、云南、新疆等地。如今生活在新疆的錫伯族是清朝時期西遷至此的錫伯族官兵的后裔。新疆的錫伯族人口約為3.5萬人,主要聚居于新疆北部的伊犁地區的察布查爾錫伯族自治縣。西遷至新疆的錫伯人,由于人口相對集中,如今仍保留有部分本民族傳統。服飾作為民族文化、宗教信仰、民族審美、民族心理的綜合體現,具有典型性及代表性。紋樣依托于服飾載體,傳承文化的同時也寄托了西遷之后的錫伯族人對美好生活的向往。服飾紋樣中除了錫伯族傳統紋樣中的錫伯神獸、各類瑞獸、天梯、神樹、閃電及各類農作物的形象之外,還融入了中原漢族的部分紋樣構成了當下錫伯族的服飾紋樣體系。服飾中的紋樣多以吉祥圖式出現,無論是傳承本民族的傳統紋飾還是容納、吸收異族文化的紋飾,都是由錫伯族人基于民族審美及民族意識的選擇。
一、新疆錫伯族服飾紋樣的題材類型
新疆錫伯族服飾紋樣的題材豐富,多選用現實生活中常見之物,如:牡丹、蓮花、蝴蝶、菊花、牽牛花、谷物等,也有民俗信仰中的各種瑞獸、神樹、天梯與自然天體現象等紋飾。
(一)愛情寓意的圖式紋樣。如:蝶戀花、鴛鴦戲水、鳳戲牡丹、龍鳳呈祥、鸞鳳和鳴、鯉魚穿蓮等,一般選用荷包、手帕、繡花鞋及繡花鞋墊為載體。
(二)納福禳災的圖式紋樣。如:五福捧壽、如意佛手、五子登科、福壽三多、長命富貴、松鶴延年、暗八仙、虎鎮五毒、倒葫蘆、公雞、剪刀夾蝎子等紋樣,此類紋樣多會繡于鞋面、鞋墊之上。
(三)生殖崇拜的圖式紋樣。如:瓜瓞綿綿、榴開百子、蓮生貴子等。
(四)體現宗教信仰及民俗文化的圖式紋樣。如:天、地、日、月、星辰、閃電、花鳥魚蟲、谷物、喜利媽媽、各類守護神等基于對于自然天體現象崇拜及對祖先圖騰崇拜的紋樣。
二、新疆錫伯族服飾紋樣的藝術特色
錫伯族的服飾紋樣一般采用刺繡的工藝方式呈現,以平繡、釘金、挑花、戳紗、補絨、補繡、串珠為主,與我們所熟識的蘇繡、蜀繡不同,其圖案樣式樸實、親民,針法及針腳也較蘇繡或蜀繡粗獷,這也從側面反映出錫伯族人質樸的民族個性,與其“馬背上的民族”個性相符。錫伯族的服飾紋樣受到滿、漢、哈、蒙文化的影響,在裝飾工藝及圖案設計具有多元文化特點,有著明顯的地域特征。
(一)樸實無華的自然之美
錫伯族的服飾紋樣多為日常生活的寫照,作為游牧民族后裔,其民風淳樸,服飾紋樣具有原始自然之美。如鳳凰形象就較漢族的鳳凰有著明顯的差異,錫伯族服飾中的鳳凰形象憨態可掬、造型質樸,與漢族的尊貴華麗的鳳凰形象截然不同;刺繡的針法也與蘇繡的精致細膩不同,樸實自然,美觀實用。
(二)隨心所欲的意象之美
錫伯族的生活方式及民族性格決定了其民族審美。錫伯人性格開朗,不拘小節。服飾中的紋樣雖多為花卉,但是多以局部繡花為主,構圖疏朗,花樣也是隨心所欲,多不打樣。其紋樣造型源于自然,但是與自然界之物又有所出入,多為錫伯族人心中的意象之物。
(三)簡潔明快的設色之美
錫伯族人的服飾紋樣設色大膽,一般沒有固定的設色標準,其配色具有獨到之處,是在傳承過程中形成的特有的審美。服飾中喜歡選用亮麗的顏色,以大塊純色的對比給人以強烈的視覺沖擊,色彩搭配輕松明快。
(四)寄托希望的寓意之美
新疆的錫伯族人遠離故土,在新疆這片地域之上,錫伯人通過服飾紋樣傳達著思念故土、繁衍生息的美好愿望。服飾紋樣中寄托了對家鄉及親人的濃濃祝福,對家鄉的思念、兒女的健康、丈夫的平安、長輩的長壽、戀人的相伴等情感通過錫伯婦女們的一針一線隱喻在服飾紋樣之中。
三、新疆錫伯族服飾紋樣中吉祥圖案的文化解讀
“一個善于美化生活的民族其藝術的手段的樣式必定是多種多樣、紛繁盛彩的,它的文化特點也必定同民族的脈搏緊緊相連。在民族生活的方式的風格中經過日積月累、延續流傳下來的藝術形式無疑也蘊含著民族的精神和民族心靈的基本素質……”①錫伯族的服飾紋樣承載著本民族的宗教、信仰、民俗、文化等方方面面,身處新疆地域的錫伯族,生活方式的轉變及地域環境的影響使其在保留了原有傳統紋樣的基礎上逐漸發展、演變。狩獵生活到農耕生活的改變,對其民族心理產生了一定的影響。定居新疆后固定的生活方式及生活環境,更易于接納及吸收異域文化。多元文化的包容與并進,促成了當下新疆錫伯族服飾紋樣的整體面貌。
(一)宗教信仰與錫伯族服飾紋樣
與其他民族服飾紋樣的起源相同,錫伯族服飾紋樣最初無論形式與內容都與宗教觀念有著密切的聯系。早期的服飾紋樣中,多出現虎、豹、狼、熊、鹿、鷹等神祇形象,這些神祇形象源于錫伯族先民在長期狩獵中對善于奔跑飛翔、體格健壯的動物形象的崇拜心理。以自然中的動物為母本,經過意象化改造,成為錫伯族服飾紋樣體系中的一個組成部分,這些動物紋飾在當下的錫伯族服飾中依然沿用。再如:神樹、天梯等紋樣在婚喪嫁娶等民俗中的運用,也是源于錫伯族人對生老病死等自然現象的獨特理解,借助身著神樹及天梯等紋飾圖案的服飾達到生命繁殖及亡靈轉世作用。錫伯族人的圖騰“鮮卑獸”、民間神話傳說中的“笊籬姑姑”、民俗中的“喜利媽媽”、各種自然天體等形象,都源于錫伯族人對自然、對祖先、對生活中未知之物的敬畏與崇拜之情,這些圖案繡制在薩滿神裙上、小孩的衣物上、新婚夫婦的禮服上、逝者的壽衣上、戀人之間的信物上無一不是寄托了錫伯族人為彌補現實生活中的不足,對美好幸福生活的祈盼與向往之情。
(二)生存方式轉變與多元文化環境下的錫伯族服飾紋樣
西遷至新疆地區的錫伯族服飾紋樣以傳統紋飾為基礎,增添了許多新生紋樣。隨著生產力的發展、生產方式的轉變及地域文化的影響,錫伯人的民族觀念逐漸發生變化,服飾紋樣由最初的以自然天體、祖先圖騰為主的樣式,逐漸發展為以現實生活中的動植物形象為主的紋樣體系。
1.生存方式轉變與錫伯族服飾紋樣
西遷后的錫伯族失去了先民們狩獵、漁獵的生存環境,在察布查爾聚居的錫伯人逐漸改變了原有的生活方式,以農耕為主,生活的改變逐步帶動了思維意識的轉變,穩定的生活方式增添了其民族安居樂業、繁衍生息的愿望。這種民族意識的轉變,直接導致了服飾中紋樣的創新與選擇,自然界的動物花卉逐漸取代了蘊含宗教意味的諸多紋樣出現在服飾之上。
2.多元文化環境與錫伯族服飾紋樣
新疆自古民族眾多,世居此地的各民族在文化傳播交流的過程中,逐漸形成了自己所獨有的民族文化特征。西遷后的錫伯族,在與周邊民族的共同生活相互交流的過程中,服飾紋樣逐漸發生變化,從題材的角度分析,以牡丹、蝴蝶、菊花、蓮花、石榴、葡萄等現實題材為主的紋樣在服飾中已占主導地位。服飾紋樣中借鑒中原地區的蝶戀花、鴛鴦戲水、蓮瓜瓞綿綿、榴開百子等紋樣圖式,形成了新疆地區錫伯族服飾紋樣的地域特征。從紋樣制作的角度分析,其服飾紋樣受到漢族及哈薩克族刺繡的影響,借鑒吸收了漢族蘇繡、蜀繡等刺繡技法及哈薩克刺繡中的挑花、編制等手工技藝,與原有的錫伯族傳統的補繡、打籽繡、辮繡等技法相結合,設計創造出許多新生的紋樣,豐富了錫伯族服飾紋樣的種類。
(三)新疆錫伯族服飾紋樣的文化交流與傳承
錫伯族在新疆地區定居生活后,服飾紋樣在多元文化的交流與介入下,其圖式構成發生了變化。但是錫伯族人也有著自己對本民族傳統文化的堅守,在民族服飾中,紋樣的選取雖在與異族文化交融中發生了諸多的變化,但是一些傳統的紋樣圖式依舊沿用。如:錫伯神獸紋樣、閃電紋樣、火紋、箭紋等,這些傳統紋樣尤其是在兒童的服飾中應用甚廣,這也是錫伯族人對其民族根本的堅守及傳承。再有,錫伯族人早期的狩獵、漁獵生活方式形成了當下錫伯人固有的民族性格與民族審美,在對外來圖案紋飾的選用過程中,這種民族性格及民族審美體現得尤為明顯。諸如錫伯族婚俗中的龍鳳形象,雖是借用了漢族的“龍鳳呈祥”“鸞鳳和鳴”“鳳戲牡丹”等圖式紋樣,但經過錫伯人的加工改造產生了很大的變異。龍鳳形象更加趨于樸實,且貼近錫伯人的日常生活,作為中華民族象征的龍鳳形象,在錫伯人的視角中,逐漸脫離了高高在上的神獸地位,造型純厚,更加親民。漢族紋樣中的鴛鴦、牡丹、蓮花、蜜蜂等形象也時常出現在錫伯族服飾之中,以鴛鴦戲水、鯉魚穿蓮、牡丹蜜蜂等紋樣,傳達了錫伯族人祈盼幸福婚姻、美好生活的心理愿望。石榴、蓮子、花生、瓜果等植物紋樣,在錫伯人的不斷傳襲、創變中逐漸豐富、完善,并融入錫伯族人獨有的審美。除了借用漢族的蓮生貴子、榴開百子、瓜瓞綿綿等圖式紋樣外,加入了栗子、兔子、青蛙等形象融合其中。一些帶有漢字諧音的圖式紋樣,如:早生貴子、連年有余、四季平安等圖式紋樣也常出現在錫伯族的服飾之中。除此之外,還有如:“福”“壽”“囍”“卍”“倒災葫蘆”“暗八仙”等圖式紋樣,也常在歲時節令穿著的服飾上出現。
錫伯族民風淳樸、熱情開朗,是一個具有包容性的民族。在新疆這片土地上,他們勤勤懇懇,守衛邊疆,為中華民族的邊疆安定做出了貢獻。在與周邊民族長期的接觸中,尤其是與漢族的融合過程中,錫伯族服飾紋樣呈現出多元文化的特征,特別是吉祥紋樣,雖借鑒了中原地區的圖式,但在錫伯人的不斷改造和創變中已將其轉化為獨具地域特色的錫伯人服飾紋樣體系中的有機組成部分。
注釋:
①張道一,廉曉春:《美在民間——民間美術文集》,北京:北京工藝美術出版社,1987年版,第204頁。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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