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艷春 劉悅
摘 要:西方文學作品中,馬的意象頻繁出現并蘊含著豐富的象征意義。在一些奇幻作品中,馬被賦予了完美的人格與靈性;在現實主義及現代主義文學作品中,馬的象征意義更加豐富。本文探討了不同作家筆下馬的形象及其寓意,進而揭示“馬”形象的文化內涵和獨特魅力。
關鍵詞:慧馬;飛馬;象征意義;陌生化
古今中外,馬的作用都不可小覷。無論是作為交通工具的馬,還是戰場上士兵的坐騎,它都是人類不可或缺的伙伴。在一些作家的筆下,普通的馬其寓意卻非凡。本文僅以部分西方文學作品為例,分析馬的形象及其別具一格的象征意義。
1 奇幻文學作品中的馬
1.1 飛馬——靈感、自由、正義
飛馬是希臘神話中最著名的奇幻生物之一。飛馬是長有雙翼的馬,通常為白色。在希臘神話中,飛馬珀伽索斯創造了希波克里尼靈感泉,這泉后來成了詩人墨客的靈感之源,飛馬珀伽索斯載著英雄四處旅行,它最終成為了星空中的天馬座。在奇幻文學中,飛馬被賦予靈性,集白馬的高貴和戰馬的勇敢于一身,寶馬配英雄,主人公騎著飛馬自由旅行,與怪獸戰斗。在《芭比與魔幻飛馬之旅》中,魔幻飛馬是芭比姐姐的化身,高貴、溫柔、博愛,它從天而降,救芭比于危難時刻,飛馬載著芭比并幫助她經歷及戰勝種種困難。飛馬還用愛將它自己的王冠變成“愛的戒指”,湊成了芭比可以戰勝邪惡巫師的魔法武器。在奇幻文學中,飛馬總屬于正義的一方,它幫助主人戰勝邪惡。
1.2 戰馬——貴族、勇敢、征服
戰馬,作為封建社會中武士貴族的戰斗坐騎,是中世紀的騎士文學中理想經驗的原型,是騎士文學中的主要意象。中世紀的騎士文學以騎士征戰冒險、建功立業為主要內容。在中世紀西歐主要國家的騎士文學中,都有亞瑟王傳奇的故事,其他的騎士傳奇大多以亞瑟王和他的一百五十個“圓桌騎士” 的故事、“圣杯的故事” 為基本內容整理改編。在這些騎士傳奇中,戰馬是騎士勇敢、高尚品質的代表。由于基督教統治著中世紀的西歐,所以基督教文學中,戰馬有時也作為上帝使者的坐騎而出現。在基督教文學圣喬治屠龍的故事中,惡龍得知堡主的女兒十分美麗善良,便威逼堡主要將其女兒作為祭品獻給它,就在惡龍準備接收這份“祭品”時,上帝的騎士圣喬治以主之名突然出現,他騎著戰馬(通常是白色)鏟除極其兇殘的惡龍,在與惡龍搏斗的同時,龍血漸漸在地上形成一個十字形。
戰馬象征著貴族男性的勇敢和征服。在中世紀文學中,貴族騎士或上帝使者常常騎著戰馬,征戰冒險,拯救弱者,為民除害,懲惡揚善,弘揚勇敢和正義。
1.3 木馬——靈感、妙計、毀滅
古希臘的神話故事《木馬計》講述了特洛伊戰爭期間,希臘勇士奧德修斯獻出了木馬計,即建造一個巨大的木馬,腹內可容納20名全副武裝的希臘勇士。造好后,留下一個叫賽農的人編故事,說木馬是希臘人獻給女神雅典娜的禮物,騙特洛伊人把木馬拖進城,不要留給雅典娜。特洛伊人信以為真,木馬三次撞到城墻后,終于被當作戰利品拖進城,從而導致了特洛伊城的陷落。由此可見,木馬計體現了奧德修斯的靈感、妙計和希臘人的勇敢,同時也帶來了特洛伊的毀滅。
勞倫斯的短篇小說《木馬贏家》以童話的形式講述了男孩保羅為了獲得母愛,也為了使家中那個惱人的聲音“一定要有更多的錢!一定要有更多的錢!”消失,他騎上木馬,讓木馬帶他到一個“幸運”的地方去,因為母親曾告訴他幸運就是金錢。他發現自己騎木馬到瘋狂狀態時,就能準確預測贏得下一場比賽的賽馬的名字,為此,他贏了很多錢,可是母親對金錢的欲望猶如難以填平的溝壑。后來他做了最后一次預測之后從木馬上摔下來,不久離開人世。勞倫斯透過這樣的故事,揭露英國現代工業文明使人與人之間的關系變得異化、扭曲,母子關系疏離,家中缺少溫暖和關懷。選篇中搖動的木馬既是保羅為母親賺錢的工具,又喻指保羅的靈感、妙計,當然也導致了保羅的悲劇。
2 現實主義和現代主義作品中的馬
2.1 馬的顏色
文學作品中,馬的顏色具有象征意義,并以黑色、白色為主。白馬一直是馬中的貴族,往往象征著理性、溫良、高貴、大自然,而黑馬常常是沖動、野性、低劣的象征。早在柏拉圖的《斐德羅篇》中,柏拉圖把人的心魂比做一駕馬車,由一位馭手和兩匹飛馬組成。馭馬中一匹是白色,種源高貴,生性溫和;另一匹是黑色,品質低劣,生性頑劣。在美國現實主義女作家瑪格麗特·米切爾的《飄》中,白馬的意象是高貴溫順善良的貴族淑女,指代斯嘉麗的母親。斯嘉麗母親是一位高貴、端莊、柔美的貴族女性,她一直秉持著高貴上流女人的道德風范。在《飄》中,黑馬象征著粗獷、野性。斯嘉麗父親性格粗獷、沖動,熱愛騎馬,最終騎著一匹黑馬墜亡。無獨有偶,現代主義文學大師勞倫斯在《白馬》一詩中描繪的白馬,矜持、穩重,與人類相處和諧。詩中的白馬象征著大自然,青年與白馬之間的和諧關系代表著勞倫斯的向往與追求。
英國女作家安娜·塞維爾所寫的《黑駿馬》(Black Beauty)是一部經典的兒童小說。故事以一匹黑色駿馬的視角講述了它在不同主人家悲歡離合的經歷。這匹馬很小的時候就被媽媽灌輸要溫順,不咬不踢,因而深受主人的喜愛。經過一番良好的訓練后,它四歲時被賣到了伯特維克莊園,給莊園主戈登當坐騎。它非常溫順、聰明,工作起來不用鞭子抽,深得主人的寵愛和善待。一天夜里,女主人病了,多虧它載著馬車夫約翰一路飛奔去接醫生,而后又馬不停蹄地載著醫生狂奔而歸,從而挽救了女主人的性命。后來由于主人一家離開英格蘭去往氣候溫暖的國家養病,它不得不被賣掉,爾后又被幾易其主。有的主人喝醉酒拿他撒氣,有的拿鞭子抽它,令它受盡了虐待。所幸的是,它最后終于有了一個美好的歸宿。安娜·塞維爾透過馬的訴說,一方面呼吁人們要善待馬這種動物,另一方面揭露了人的自私和冷酷。無論作為主人的坐騎,還是在鄉間拉貨,甚至在倫敦拉出租馬車,黑駿馬都在盡心盡力地履行自己的職責。馬的身上折射出人的一些優良品質,忠誠勇猛、任勞任怨,令讀者情不自禁地關心并同情它的命運。
此外,在威廉·福克納的《獻給艾米麗的玫瑰》中,艾米麗和她的心上人乘著棗紅馬拉的車出雙入對。在這里,棗紅色的馬是艾米麗小姐產生愛情的象征,而一對棗紅色的馬則暗指艾米麗和她的心上人荷馬·伯隆這一對情人。
2.2 馬的形態
在現代主義文學作品中,形態不同的馬具有不同的象征主義。在勞倫斯的作品中,馬是一個經常出現的意象。在《兒子與情人》中,作者用馬去影射男主人保羅的心路歷程,健壯的馬象征著男性,象征著男性的雄性魅力,被玩弄的小馬則象征著受壓制的女性。在《戀愛中的女人》中,“‘種馬一樣的杰羅德是:精力充沛、野蠻、專橫的象征,‘倒斃的種馬暗示杰羅德為代表的強權社會徹底地死亡”。[1]驚慌亂跳的母馬象征著女主人公古倫德張揚的自我、獨立的個性,杰羅德與驚慌的母馬之間的搏斗實則是他與古倫德兩性關系的沖突,也象征著杰羅德的征服欲、控制欲。在《虹》中,女主人公厄秀拉夢中奔騰的馬群則象征著男性原始的性欲和野性,象征著對女性的威脅;而厄秀拉被奔騰的馬群所驚嚇,則象征著厄秀拉對男性專制、強權所感到的苦惱和痛苦。在《馬販子的女兒》中,勞倫斯在刻畫梅布爾的三個兄弟時都使用了馬的意象。俯首帖耳的、蠢態的馬象征這三個缺乏親情的兄弟對無情社會的無奈與臣服,他們像家中被販賣的馬一樣,臣服于命運,在工業文明的壓抑下親情缺失,關系冷漠。
托馬斯·哈代筆下的馬也蘊含著豐富的(下轉第頁)(上接第頁)象征意義。《德伯家的苔絲》中苔絲家唯一的瘦弱老馬“王子”,是全家唯一賴以謀生的馬。“王子”最后被一輛郵車撞死,使一家人的生計陷入困境。這不僅象征著苔絲的悲慘命運,也象征著農業文明被工業文明所替代,因為“在農業社會的英國,馬一直是與農業生產與農村經濟密切相關的,是傳統農業賴以發展的重要生產資料”。[2]同樣,在哈代短篇小說《兒子的否決權》中夜間行進的老馬是威塞克斯地區農民的真實寫照,“這些馬一邊沉重地咳嗽,一邊似乎不緊不慢地心里直納悶,不知道自己為什么總得在這個寂靜的時刻干活,而其他一切有知覺的東西這個時分則可以安寢”。
此外,馬的數量往往代表著其主人的尊貴程度。如《傲慢與偏見》中彬格萊先生乘坐的馬車是四匹馬拉的車,駟馬象征著彬格萊的社會地位和財富。另一個例子就是達希的姨媽凱瑟琳夫人出行乘坐的一輛馬車也是由四匹馬駕馭。
3 陌生化手法的運用
俄國形式主義文藝理論家什克洛夫斯基在《作為技巧的藝術》一文中指出:“藝術之所以存在,就是為使人恢復對生活的感覺,就是為使人感受事物,使石頭顯出石頭的質感。藝術的目的是要人感覺到事物,而不是僅僅知道事物。藝術的技巧就是使對象陌生,使形式變得困難,增加感覺的難度和時間長度,因為感覺過程本身就是審美目的,必須設法延長。藝術是體驗對象的藝術構成的一種方式,而對象本身并不重要。”這種“陌生化”理論在以上提及的多數文學作品中有所體現。俄國作家托爾斯泰在《霍斯托米爾—— 一匹馬的身世》中透過一匹馬的視角來觀察并敘述周圍的世界,通過馬的眼光向讀者展示人類社會的自私和貪婪,批判了私有制。相比于以人的視角來批判社會,這種以馬的視角批判私有制的陌生化手法更能帶給讀者深刻的印象,更能強化讀者的審美感受。
無獨有偶,英國18世紀諷刺大師喬納森·斯威夫在其作品《格列佛游記》中的第四部分描寫了主人公在慧骃國(又譯慧馬國)的經歷。作者用慧馬象征著友誼、仁慈和理性。當主人公格列佛出海航行時,新招募來的水手劫奪船只,格列佛被扔到一個荒島上。他上岸后,被一群類似猿猴的動物耶胡(人面獸)所包圍。正在危急之際,一匹馬救了他并把他帶回慧骃國。馬的舉動很有條理,很有理性。慧骃國是智慧之國,馬被完全人格化,慧骃國的馬是該國有理性的居民和統治者(慧骃)。在馬的國家里,它們都很友愛,“仁慈和友誼”是這個國家的兩種美德。慧馬們不懂什么叫罪惡,它們發揚理性,并以理性來治理國家,教育下一代。“慧馬”們都很討厭耶胡,認為他們生性惡劣,為了爭奪一種閃光的石頭(暗指財寶)彼此爭吵不休,甚至引起內戰。在《格列佛游記》中,馬被作家賦予了完美的人性特質,是友誼、仁慈的代表,并與象征著丑惡人類的耶胡形成了鮮明對比。作者借慧馬對耶胡的憎惡,來表達對人類的控訴。故事最后,格列佛深感馬的高貴、善良,回到英國后不再愿與惡劣的人類交往,而是終生與馬為友。
綜上所述,西方文學作品中的馬具有除了交通工具之外的深刻蘊含。無論是奇幻作品中的馬,還是現實和現代主義作品中的馬,亦或是馬的顏色、形態、數量,在不同作家的筆下都被賦予了深刻的象征意義,透射出作家豐富的文學想象。在某種程度上反映出作家對所處時代背景的關注、作家本人強烈的男性意識或是對兩性關系的隱喻。實際上,還有很多英語文學作品都涉及了馬這種動物,例子不勝枚舉。本文只是選取其中比較有代表性的作品對馬的象征意義加以解讀,該方面的內容依然有較大的研究空間。
參考文獻:
[1] 陳建.勞倫斯小說中“馬”的意象新解[J].長城,2010(05):042-043.
[2] 徐在中.論《苔絲》中的動物形象[J].文教資料,2009(01):24-2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