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期從事高師專業二胡教學以及民族音樂理論研究工作
摘 要：將美國音樂人類學家曼特爾·胡德提出的“雙重樂感”理論運用到少數民族地區高師音樂教育民族音樂課程中，教學效果良好。本文主要從“雙重樂感”能力培養的可能性、必要性和實踐性三個方面進行闡述，旨在探索高師民族音樂教學方法的多樣性與可操作性。
關鍵詞：雙重樂感 民族音樂 花兒
“雙重樂感”（bi-musicality）一詞，最早是由美國音樂人類學家曼特爾·胡德于20世紀60年代在其《雙重音樂能力的挑戰》（The Challenge of “Bi-Musicality”）一文中提出的。所謂“雙重樂感”或“雙重音樂能力”意指音樂家在研究某個特定民族或風格的音樂時，必須具有完全參與該種音樂體系的能力，只有通過本身的實踐理解其他文化的音樂基礎后，才能更好地用語言來描述該音樂？譹？訛。胡德的“雙重樂感”理論，是西方學者通過親身體驗并融入其中的方法，對非歐民族等異域文化研究對象進行研究的，具有重要價值的理論依據。本文以寧夏大學為例，探討少數民族地區高師民族音樂教學“雙重樂感”能力的運用與培養。
一、“雙重樂感”能力培養的可能性
“雙重樂感”中“雙重”一詞是泛義詞，不是狹義上的兩種樂感，而是指多重音樂能力。根據筆者的理解，“樂感”是人對音樂天生感知和體悟的能力。當判斷一個孩子是否有學習音樂的潛質時，作為音樂教育者，我們常被問及的問題是“這個孩子是否有樂感”。那么，“樂感”究竟是先天具備還是后天習得的能力，筆者帶著這個存疑，在何曉兵教授的《雙重樂感能力培養中的音樂教育本質認識》一文中得到了解答。他指出樂感是“既包括對音樂聲音（包括音色、音高、音律、音節奏、音的組織模式等）特定習慣、趣好、感知與表達方式，也包括與音樂聲音相關聯且具有鮮明文化屬性的特定空間感、時間感和身體律動感的一種后天產生的，在特定文化環境下的產物”？譺？訛。由此得出，樂感是可以通過后天學習而建立的一種音樂能力。高師音樂教育中“雙重樂感”的建立，要培養學生具備雙重視角，即民族音樂學中提到的“局內人”和“局外人”身份。既能以局內人的身份融入當地社會并學習本土音樂文化，又要跳出來以局外人的視角將本土音樂文化放置在世界音樂文化的廣闊的背景中去理解把握。
二、“雙重樂感”能力培養的必要性
針對國內高師音樂教育常年沿襲的諸多問題，如：重音樂技法訓練，少音樂人文關懷；重西洋音樂技術，少中國傳統音樂文化傳授；重單一音樂價值灌輸，少多元音樂文化觀念建構等問題？譻？訛，如何有效地解決目前中國高校音樂教育領域普遍存在的問題，挑戰傳統教學模式，培養和踐行“雙重樂感”音樂能力，尤為重要。
“雙重樂感”理論的運用要根據中國音樂教育的現狀，各地區的區情，因地制異。少數民族地區的高師民族音樂教學既要立足本土，傳承當地母語音樂文化以及中國其他民族的優秀文化；又要放眼未來，立足世界，學習異文化中優秀的東西。因此，少數民族地區的雙重樂感教學具有重要意義。作為西部少數民族地區的高校音樂教師，如何踐行“雙重樂感”理論，拓寬學生音樂視野，將多元音樂文化觀念根植人心，增強學生對他民族、異文化音樂學習的能力，是筆者長期思考的問題。新疆師范大學音樂學院在踐行“雙重樂感”理論與實踐方面，走在全國高師音樂教育的前列。原院長張歡教授帶領他們的學術團隊從課程設置、教材教法、人才培養、實踐基地建設等諸方面積累了大量經驗，為其他少數民族地區的音樂教學實施“雙重樂感”能力培養提供了實踐經驗。
三、“雙重樂感”能力培養的實踐性
寧夏大學是西部少數民族地區的省屬211綜合類大學。音樂專業主要面向全國招生，培養性質是高等師范類音樂教育。寧夏大學依托本土音樂文化資源，在民族音樂教學中“雙重樂感”培養目標的理念建構下，音樂學院先后成立了“雙重樂感”能力培養實踐平臺“非物質文化遺產寧夏花兒傳承實踐基地”和“阿拉伯音樂舞蹈研究中心”。在課程設置上，常年開設《中國民族音樂》、《世界民族音樂》、《花兒演唱》、《花兒作品排練課》等課程。編寫了本土音樂教程《中國花兒教程》（劉明著），創作了花兒合唱作品《眼淚花花兒把心淹了》（參加央視原生態民歌比賽合唱作品組比賽并獲獎）以及其他一些優秀的花兒音樂作品等。下面，本文選擇通過寧夏原生態回族花兒的實踐教學來探討如何體現“雙重樂感”。
選擇花兒作為“雙重樂感”能力培養的實踐案例原因是：寧夏花兒是本土音樂資源中的具有代表性的文化名片，并于2006年作為寧夏首批非物質文化遺產項目申報成功。它不同于甘肅、青海的河湟花兒、洮岷花兒，根植于寧夏山脊，是流行在寧夏南部山區的一種區域性山歌。它采用南部山區方言，融入了當地民歌曲調的因素，作為獨特的音樂體系存在于西部花兒的芳圃之中。當地高校是傳承本土文化的重要場所，為搭建良性的傳承平臺，學校不定期聘請當地著名的花兒傳承人給學生面授，教唱地道的花兒，并邀請花兒研究專家進行講座等。在具體教學實踐中，主要采取以下幾個步驟：
1.感受花兒的原生語境
中國的傳統音樂多數是聽、觸、語、文等感知系統下共同作用的“口傳心授”的藝術形式，花兒也不例外。要想真正唱出寧夏花兒的味道，就要對其文化語境進行近距離感受。寧夏花兒對外地生源來說屬于他民族文化，接受起來有諸多困難。即使寧夏本土籍生源由于從小受家庭及社會因素的影響，學習鋼琴、小提琴等西洋樂器的比例較大，只是比外地學生在身份認同上多了些許的優越性，但寧夏花兒對于他們來說仍有較大陌生感和距離感。筆者利用寒暑假帶學生到寧夏花兒流傳區域進行田野采風，拜訪藝人，聆聽原生態花兒。讓學生近距離感受當地文化、參加民俗活動，將原生態花兒放歸到原生的土壤中去體會，加深學生對花兒的理解。
2.突破方言關
如何把寧夏花兒唱的有味道，突破方言關尤為重要。花兒流行區域南部地區包括固原、涇源、海原、西吉、同心等6市縣。寧夏話屬于北方方言的西北次方言（即西北官話）的寧甘話，寧夏花兒的唱詞中常夾雜著波斯語和阿拉伯語的音譯或意譯詞匯，形成了獨具特色的雙語現象？譼？訛。如：七月的葡萄架搭架，八月里結了個滿架；一心想著嫁個阿訇爸，心軟著嫁了個滿拉？譽？訛。阿訇：是波斯語，意指老師或學者，是回族穆斯林對主持清真寺宗教事務人的稱呼。滿拉，波斯語音譯而來，專指清真寺經堂學校的學生。膽子哈放大（者）心放寬，海二嬸牽（哈）個線哩；你倆是一對的好鴛鴦，啥時候給下（ha）個口喚？譾？訛。口喚，伊斯蘭教用語，有“同意、許可”之意。具體教學中讓寧夏固原籍學生教外籍生源說固原話，集中定期的教授、模仿固原方言，在課堂上用固原話進行日常語言交流，創設語言環境，進而為下一步開口唱歌訓練打好語言基礎。endprint
3.掌握花兒的音樂特點
要想唱好花兒，得從花兒的音樂形態和審美特征兩方面仔細分析、研究。寧夏花兒的旋法特征多“以sol-高音re之間的窄聲韻為主的向上、向下擴充四度（re-sol-la、sol-la-高音re等）和以徵、羽為主音及其上、下方四度音為骨干的雙四度框架結構（低音sol-do-re-sol、re-sol-la-高音re等）為核心？譿？訛。這種四度跳進與二度級進相結合的音調特點要求演唱時真聲運用較多，真假聲轉換行腔自如，在音區轉換的方面要加強訓練。花兒節奏多為散板，非均分律動。這種彈性節奏的把控在訓練中很難把握，完全取決于歌者對花兒文化層面的深度理解，需要長時間浸泡在花兒土壤中才能有所體悟。花兒音樂部分旋律中si音具有中立音屬性，聽似不準，筆者將其歸納為“類苦音”花兒，因在旋律中突出fa、si兩音，有類似“苦音”的性質？讀？訛。以上幾點：花兒音區真、假聲的自由轉換、彈性節奏的把控以及特性音的演唱等特征，是還原寧夏花兒本土味的重點所在，也是需要長期訓練的難點。
4.課堂教學成果的舞臺檢驗
對民間音樂要采取“走出去、請進來”的學習態度，將花兒原生態歌手請到課堂上教唱、講授，待積累了一定的教學成果后，舉辦校園里的花兒歌會，以具體的教學實踐來反饋學生的學唱成果，并請花兒唱把式（花兒傳承歌者）現場指導鑒定，不足之處再回到教學中改進提高。
5.花兒音樂創作體驗
在原生態花兒學唱的同時，鼓勵學生不斷嘗試創作，如創編多聲部花兒聲樂作品、合唱作品、舞蹈作品等。關于這方面的實踐經驗，寧夏已涌現出一批具有豐富創作經驗的本土作曲家，并創作了多部作品。如寧夏大學程牧教授創作的《花兒飛、花兒美》、《花兒留住天下客》、《湯瓶精靈》等，牛力教授創作的《我倆還沒有罷下》、《月亮掛在窗簾上》、《我把我的憨墩墩想著》等優秀作品。關于借鑒花兒元素在音樂創作方面的探討，本文不作展開性論述。
四、結語
經過“雙重樂感”理論的長期培養，學生建立起來的是一種以“中國民族音樂—本土地方音樂—世界民族音樂”三維的音樂觀，使學生在掌握母語音樂語言的同時，提高了對不同民族音樂文化的鑒賞力。當今21世紀全球化時代，教育界普遍提倡建立多元音樂文化觀，這是“雙重樂感”音樂能力的延伸與擴展。加強 “雙重樂感”能力學習，實現以拓寬學生的音樂文化視野為前提，以理解各民族的音樂文化差異為內涵，以增強學生的音樂實踐技能為目的，采用教學相長、教學互動、教學角色的靈活轉換等教學策略而展開跨民族、跨樂系的音樂行為實踐能力的培養。但是，培養“雙重樂感”能力非一朝一夕，一己之力所能完成，需要幾代人共同努力與不斷探索，望本文的教學方法能夠對其他高師音樂教育專業的民族音樂教學起到借鑒作用。
注釋：
？譹？訛張歡，付曉東.雙重樂感的人才培養計劃以新疆多元音樂文化為案[J].中國音樂季刊，2008（4）.
？譺？訛何曉兵，王凌雨.雙重樂感能力培養中的音樂教育本質認識[J].新疆師范大學學報，2012（1）.
？譻？訛李松，樊祖蔭，張歡，蕭梅，謝嘉幸，滕騰整理.對中國少數民族音樂文化傳承的反思—“第三屆全國高等音樂藝術院校少數民族音樂文化傳承與學術研討會”主題發言[J].中國音樂學，2013（1）.
？譼？訛馬冬雅.當地回族音樂[M].寧夏人民出版社，2013.
？譽？訛？譾？訛寧夏固原文化館.六盤山花兒兩千首[M].寧夏人民出版社，1989.
？譿？訛？讀？訛王薇薇.試論寧夏六盤山區傳統花兒的悲劇性特征[J].福建師范大學碩士論文， 2007.
作者單位：福建師范大學音樂學院endprint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