音樂使她從始至終葆有清醒的頭腦和對生活的渴望,也正是音樂讓她能夠將這樣希望和力量傳遞給無數的受難者。
而時常來聽音樂會的納粹軍官,因為音樂對她的感激和幫助也支持著她等到走出集中營的一天。黑暗的年代,音樂完成了對人性的慰籍和救贖。
她就是愛麗絲?赫茨?索默。
視頻中愛麗絲已經109歲了,獨居在倫敦市中心的一個小小公寓中,每日都會坐在鋼琴前,彈奏著她心愛的舒伯特和貝多芬。
愛麗絲曾在倫敦最年長的人中位列第二,她另外的身份更富傳奇色彩——曾是二戰大屠殺最年長的幸存者,也曾是世界上年齡最大的鋼琴家。
中年時,她的母親和丈夫都慘死于集中營里,她自己和年幼的兒子也在集中營中度過近三年漫長的生活,在100歲來臨不久,意外喪子。
這個短視頻是以愛麗絲一生傳奇經歷為題材的紀錄片的宣傳短片,該紀錄片曾榮獲奧斯卡最佳紀錄短片獎。正如視頻中所見,在愛麗絲的身上,你絲毫感受不到通常歷經苦難之后,留下的長久仇恨或是苦痛。
相反,溫和爽朗的笑容始終掛在她臉上,對生活的樂觀和熱愛感染著身邊的每一個人。而這份力量的來源,拿她自己反復提到的話來說,音樂陪伴了她一生,也拯救了她一生。
一音樂拯救人生一
愛麗絲?赫茨?索默的傳奇故事
1903年11月,愛麗絲出生于奧匈帝國時期布拉格的一個猶太家庭,父親是商人,母親是藝術家。小時候,愛麗絲經常與在周日過來吃午餐的卡夫卡玩在一起。那時候的布拉格,每天報紙頭版頭條寫的不是是音樂會、歌劇排期就是書籍評論。
愛麗絲5歲開始學琴,師從李斯特的學生康拉德?安索奇,25歲就開始了個人的鋼琴巡演,隨后嫁給了一位小提琴家,30歲不到,已是享有聲譽的演奏家,熱心的聽眾遍布歐洲。
愛麗絲的前半生可謂平坦順利,然而40歲那年,她所熟悉的那個充滿了作家,作曲家和藝術家的美好世界被納粹徹底摧毀——二戰爆發后,愛麗絲一家因猶太血統,于1942至1943年相繼被送進了納粹集中營。
她和6歲的兒子被送進了當時捷克斯洛伐克的特雷辛(Terezin)集中營。母親被轉去了當時號稱“滅絕營”的奧斯維辛集中營,丈夫因斑疹傷寒死于另一個集中營里。
特雷辛集中營里,猶太名人和知識分子被允許作曲和開音樂會。作為納粹政治宣傳的一部分,他們被納粹拍進電影,以顯示猶太人的待遇有多好。
在集中營里不下百場個人音樂會上,愛麗絲演奏了所有記憶中的肖邦24首練習曲。盡管身陷囹圄,但不管是演奏者還是聽眾,音樂所在的那一刻,都暫時忘掉了周遭的苦難和折磨,仿佛身在天堂。
“音樂是唯一能幫助我們保持希望的東西,它讓我快樂,也給孩子們安全感”,她的朋友說:“她的音樂讓我們回憶起過去的美好,也對未來可能重新回歸的生活有了一絲希望”。
對于愛麗絲自己,在多年后談起那時的日子,她總是在笑,閃亮的眼中沒有一絲仇恨:
“當我們能彈琴時,感覺就不會太糟。音樂!音樂!鋼琴可以訴說一切。…… 通過音樂,我們活了下來……甚至變年輕了。”
而正因為音樂,兒子拉斐成年之后,記憶里竟然沒有多少關于特雷辛的黑暗記憶。他曾經寫:“愛麗絲為我納粹的地獄之中建造了一個伊甸園。”
有些人會認為,愛麗絲對于苦難的忍耐和對生活的樂觀是上帝賦予她與生俱來的能力。
但是愛麗絲想的卻非常簡單——她在一生中已經看過太多被恨意侵蝕心靈的憎恨者,承受這些惡意的是憎恨者本人,而非那些被恨著的人。
音樂使她從始至終葆有清醒的頭腦和對生活的渴望,也正是音樂讓她能夠將這樣希望和力量傳遞給無數的受難者。
而時常來聽音樂會的納粹軍官,因為音樂對她的感激和幫助也支持著她等到走出集中營的一天。
黑暗的年代,音樂完成了對人性的慰籍和救贖。
1945年5月戰爭結束,特雷辛集中營的14萬犯人中,只有2萬人幸運地活了下來。在蘇聯軍隊解放布拉格之后,愛麗絲和拉斐回到了曾經的家。然而,當母子二人重回故園,卻發現在被納粹沒收的家里,住著一個陌生人。
既非故土,終難久留。45歲的愛麗絲決定與兒子一起搬到以色列開始新的生活,并期待在那里可以找到另外的幸存者。
在那片應許之地,兩人靠著她教授音樂維持生活。愛麗絲也確實找到了另外的捷克移民者——朋友和親人,包括卡夫卡最親密的朋友和傳記作者馬克思?布羅德。
后來,她的兒子斯特凡改名為拉斐爾,也走上了音樂道路。
愛麗絲的后半生生活平靜安詳,在自己100歲生日前夕,她決定退休,在剩下的時光里與定居倫敦的拉菲一起生活。但是,終究抵不過造化弄人。
就在她來到倫敦后不久,拉斐卻在一場赴以色列的所羅門巡回音樂會突然死亡,享年64歲。
然而提到兒子死得無痛苦、無知覺,愛麗絲話語中卻充滿了感恩:
“我一生經歷很多次戰爭,失去了很多。其中包括我的丈夫,母親和我親愛的兒子。但是,生活是美好的,還有那么多的事情等著我去學習,去享受。我沒有時間去憎恨和失落。”作為一個上了年齡的老奶奶,她的記性出奇的好。她并不需要一個筆記本或助手去協助自己安排忙碌的日常事務。她處理自己的約會、烹飪、購物,每天散步兩次……每天堅持彈奏鋼琴,與在世的朋友們交談。
不論是在忘我彈奏舒貝特、巴赫、貝多芬,與友人下棋、交談,還是當年在琴邊或與丈夫或幼子留影,愛麗絲都掛著天真開懷的笑顏。
“貝多芬的音樂不只是旋律,而是內在,飽滿的東西……我們應該感謝巴赫、貝多芬、勃拉姆斯、舒伯特、舒曼,他們給我們無可限量的美,讓我們充滿快樂。
“有音樂在,我總是很開心;即便沒有音樂,只要想到音樂,我也很開心。一位大哲學家曾經說:‘音樂是最高藝術,將我們帶到充滿寧和、美與愛的島嶼。”
“我覺得現在我是在人生的彌留之際了,但這并沒有關系。我擁有過非常精彩而美好的一生。生活是如此美好,愛是如此美好,自然和音樂是如此美好。我們經歷的一切都是饋贈。”
當愛麗絲分享著她對音樂的體會,旁若無人地沉浸在音樂帶來的另一個世界中時,那些戰爭的烽煙、納粹的殘忍……都從她身邊褪去,漸漸的淡化為一層斑駁的底色。
2014年2月21日,愛麗絲因為身體不適住進了倫敦的一家醫院。兩天后平靜的走完了自己美麗的人生,享年110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