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伯清,字蜀人,號老龜,屬豬,江湖人稱“李白”——“李伯伯”是嬉娃兒們喊的,搭檔(經紀人)叫他“老板”。
1947年10月8日,生于成都一個世代中醫的家庭。隨父姓陳,后因父親病故,家境落魄,母親改嫁李氏,得以現名。從此,李伯清這三個字伴隨其一生,影響著他的前程,同樣也給他帶來了福分。未能繼承父業的原因很簡單:“醫生大都醫不到自己的病?!泵苡炎幽壬撓噘洠?/p>
上聯:“伯清清白清清白”—以示人生之境界;
下聯:“假打打假打打假”—以示藝術之拓展。
1.76m的個頭,系中國男人的標準身高。有一雙自傲的長腿,走路很快,要點人來比。跳舞或表演時更顯風采。
熱愛生活,但又被生活所忘記,一覺醒來已過中年——夕陽無限好,只是近黃昏!
13歲參加工作,當過木匠、修理工、伙頭軍(喻指炊事員),拉過架架車、蹬過三輪車、駛過摩托,就是永遠不開汽車,因為怕碾到人付湯藥費?!叭T,門、門、門(讀作“悶”,藏有路子的意思);七十二行,遭、遭、遭(讀作“灶”,糟糕,倒霉);一百零八樣,整、整、整!”(成都俗語,見《成都方言》)——胖大海掉進黃連水,苦水里泡大的。摸爬滾打咀嚼過世態冷暖,生活艱辛儲存著奮斗資本。
生活簡樸。粗茶淡飯,生活清淡,可標榜成“素食美食家”:土豆絲、藤藤菜、米涼粉,大頭菜以及水豆豉等都是他的下飯菜。有時間甚至是面下飯,兩三下刨完也就把自己打整(喻對付)了。這是眾多與他一道吃飯的好朋友最頭痛的事情——“好看不如素打扮,好吃不如茶泡飯?!边@是他常念叨的。
表演用的醒木是用膠木做成的,不足10公分長,死沉,中間有一個大指拇寬的圓凹,邊上還有兩個小缺缺??瓷先ズ懿淮蜓?,掉在地上也不會有人撿。但他卻隨身攜帶,視為寶物,要不要拿出來顯哈兒洋(夸耀)——“世上多少稀奇事,盡出三寸醒木中。”
演出中,(敲)打爛了的紙扇有十多把,用舊了的折折扇挨邊有兩籮筐,加起來共計108把,品種不下10個——演戲的人舞扇子不奇怪,像他這樣耍扇子的人還是第一次遇到,扇骨子再好也經不起拌(使勁摔)得嘛!
反對打麻將?!按驂纳眢w、打壞品德,是其一;六親不認才是‘麻麻(四川人對麻將的昵稱,其感情色彩難以言傳)最大的壞處?!辈贿^,談到防止腦血管硬化,他倒是說,“可以借鑒的哦?”遇合適了,也能披掛上陣伙到鬧上一番。適可而止之下,搜集了很多新名詞,反而整成了精通麻將術語的專家。關于“麻文化”的研究,那是煞費了苦心,幽默小段《麻將戀愛》就很受四川人的喜愛:
“學文件”便是“砌長城”,看到人家“唱歌、跳舞、收收收”,就該“劃船”了哈?“下雨”遇到“搶杠”,要請你“退稅”;“杠上炮”故然心痛,“吃兩家”別個也喊倒了八輩子霉???
四家打成三家,三家打成對扣,對扣突然搖身一變成了七八家,不“血戰到底”(成都麻將的一種打法)多半走不倒路;13張牌打成10張牌,10張縮減成7張,比大小就撇脫,免得“一網打盡,血流成河”!
“話又說轉來,真正的麻將高手都是有段位的——房子、汽車都是人家贏來的。你這些耍太婆麻將的只能說是下毛毛雨,小case(小意思),根本掛不起擋,談不上賭博?!?/p>
喜歡研究地方語言,更喜歡用諧語打油詩批判某些社會現象:
“在家枯坐無味,勾兌情人實在太累,夜總會又嫌太貴,只好開開同學會,搞垮一對算一對?!?/p>
“小的時候飛(很,更,表示程度的副詞)乖,長大了飛歪,結了婆娘把老的蹬開,回來吃你應該,嘴巴一抹拜拜!”
重視個人簡歷,更注重自己的頭銜。具有成就感的人都興發名片,介紹不清楚是對不起政府的:
成都市曲藝家協會、書法家協會、美術家協會會員;
重慶市作家協會會員、書法家協會會員;
重慶市政協委員、群眾藝術館調研員。
看來,莽(最大)的員都生在群團組織里?!案呙弊樱ㄓ鞔蟮穆殑眨倍喟肽恪懈阌粥ラT?只有自己才曉得:“我是為人民服務的勤務員?!?/p>
48歲開始練書法,畫山水、花鳥,每天操練到半夜三更,我行我素大書特書(亂畫一通),好稱“散打堂堂主”。后經子默先生介紹,拜四川省博物館館長何世珍先生為師,同時結識了程玉書、洪志存、李星武、龍國屏、周北溪、陳鏡泉、蔡繼康、蔡寅坤、劉正興等著名書畫家。在高人的指點下,很快形成自己的風格。加上名聲在外,名人加字畫就等于“名畫”,收藏價值也得以體現。于是,供不應求。自己倒有幾分清醒:“學畫畫只是一方面,學做人才是重要的!”
曾在廣漢“保保節”(廣漢人稱爸爸為“保?!?。每年的農歷正月十五都要在當地舉行一種叫“拉保?!暗拿耖g傳統節)上收了兩個干女,親家中一個是華興火鍋店的老板,一個是醫院的干部;幾年前又在成都“姑姑筵”老公館收了八個小徒;加上養子兩個,養女三個就成了八月十五月兒圓了——耀武揚威(15的諧音),符合情理,該翹!
1995年巴蜀三大笑星在新都寶光寺結拜:“王保長”沈伐為大哥,“凌湯元”劉德一排二,“散打”李伯清行三。效法“劉、關、張桃園三結義”,不求同年同月生,只求同日同時有作為。奉行一個“義”字,無一字合同就能精誠合作。團結一心創未來,取長補短打天下。對外宣傳的排名是經“政治局會議”通過的:劉第一,李居二,沈吆鴨子(喻排名最后)。演出時,從未整錯過。對于藝術的求索,除了共性,各有千秋:
李伯清—你的是我的,我的是你的,你的還是我的;
劉德一—你的是我的,我的是我的,你的還是我的;
沈伐—你的是你的,我的是我的,你的還是我的。
上天安排姓氏名作通聯,左右了“三星”之命運。不盡人意的附和,苦了我的同志哥:
李伯清—伯清清白清清白(清貧命);
劉德一—德一一得一一得(富貴命);
沈伐—沈伐發生發發生(發財命)。
曾在電視連續劇《鬼城奇遇》中出演三號人物,很不服氣,下來后與劉德一、沈伐主演《三喜臨門》,終于了了主角的愿。但演的是賣豬肉的個體戶,還要讓他去勾兌一個寡婦——永遠想不通!年前中了《百萬彩票》,鬧得個滿城風雨,沸沸揚揚,亂高興了一陣子,結果是在演電影。又莫眼!
記憶力驚人,過目成誦。一貫是扇不離手,書不離口。傳統評書說得好,出口成章;現代評書說得更好,見子打子(喻看見什么說什么)。后臺承認藝術家們都比他得行,前臺卻有驕傲之處:“老子一上臺就不下來了!”——鬧(喻演)它個兩三個鐘頭不在話下,愿將有限的才華貢獻給無限的“散打事業”。但受文化和體制的局限,無法超越自我。
愛在筆記本上亂畫,總想寫出點什么來。第一篇《李伯清自傳》是由黎忠友先生為他執筆的,全文共三萬字,發表在《四川文化報》上?!独畈逡乖挕肥桥c子默先生合作完成的,圖文并茂,著名畫家劉學倫插圖,四川省作家協會主席馬識途自告奮勇寫的序。而今眼目下,正準備整(此處意為“撰寫“)一部二十來萬字的報告文學—《男人累》。撰文時間只好等到他老人家心靜之時。
二十年前首盤散打評書專輯推出,現已有20多集共30余盤磁帶面向全國發行,量達百萬,同步出版的還有像帶、光盤等。他感到最滿意的是《假打》《人生百態》《世態百像》《酒色財氣》《假打回眸》。
現存三本相冊,里面有160張照片,是子默先生1996年送他的生日禮物。照片中記載了他南征北戰的演出狀況,社會交流及日常生活,是一部難得的史料。
自“假打先生”一炮打響之后,巡回演出達幾千余場,觀眾達上千萬;足跡遍布云貴川——大小縣、市,幾乎走完,除了地圖上找不到的“鋪蓋線”和“網網線”。演出最多的地方是成都跟重慶。已30余次上山城,曾創下一次高達六萬元的票房記錄。巴渝的大小體育館均擺過戰場,大小劇院都比過武——鐵嘴無敵,家喻戶曉。
拿“散打”來說,即圍繞著一條故事主線,用散說的形式(喻無定式,任其自由發揮)擺龍門陣——形散而神不散,表達一種實實在在的情感。打破了“照書而說,憑書而論”的舊模式,從而形成了別具一格的“散打門派”。
演出中,有百分之十說的是假話,那是因為藝術(夸張)的需要;生活中,也有百分之十是假話,那是因為道德和情感的需要——戲如人生,人生如戲!假亦真來真亦假。認真過度了,真的看起來也就假了。
現實主義者——“昨天的憂愁已經過去,明天的憂愁尚未到來,請安排好今天的生活?!?/p>
內心充滿矛盾的人。想從人們的視線中消失,又巴不得每個人都記住他;想收刀檢卦(原指巫師做完法事后收拾相關的法器,后喻停止活動),又不甘心就這樣退休在家。諳(估計,猜想)都諳不到自己會一步登天成為名人,好像做了一個奇怪的夢。自己也曾罵過名人,現在知道樹大招風名人不好當了,好在底氣還有點足,適應性強,加上有群眾基礎,經得整,但終究還是想當國家級的專業演員,不想成為民間組織的職業演員——端“鐵飯碗”,你懂不懂嘛?
資格的活檔案,地道的成都造!懶雞婆抱窩——守著攤子過。善于搜集,善于積累,肚兒頭存貨多。語言雖油爆,但八兩花椒四兩肉——麻朒朒(兒語,指肉)的東西說出來皆能雅俗共賞。創作了《假打》,“假打”也就成了他本人的代名詞;散打評書受歡迎,“散打”起來也就喊不到——如果“嫖客”二字是他發明的話,那不是可以喊他“老嫖”了嗎?切記不能相提并論。
胡子上巴膏藥——毛病不周正。高矮(美其名曰)說不喜歡足球,又飛雞兒(成都土話,喻非常,喜歡得不得了)喜歡全興隊。球經不懂(川語中有“毬經不懂”的粗話,常指某人對某事一竅不通,故又有熟語:“逑經不懂,打爛水桶”)識不嚨咚(認不倒的意思,系口水話,用來加重語氣)!不怕說這是四川人的驕傲——李伯清最榮幸的是《我是球迷》(李伯清講的一部書,由喬瑜和馬驥編劇);球迷們最榮幸的是“我是書迷”!
性情中人,特別情緒化。有一點成績就沾沾自喜,激情燃燒是經常的。傳言:散打評書在1996年全國曲協代表會上曾提名為“最新曲藝種類”。高興之余,對著鏡子作揖——自己恭維自己。戲言:“我要奪‘諾貝爾評書獎!”好在是肚臍眼上掛鑰匙——開胃。不然,又要上報了。
想為民族文化和民俗文化的發展作點貢獻,亮出“三絕(絕技、絕招、絕藝)”的同時,正在創造條件使自己的“散打”藝術更加完善,增加附加值并得以開發:
“散打小品”正在制作中;
“散打喜劇”正在創作中;
“散打協會”正在策劃中;
“散打黃話”正在淘汰中。
與時俱進,不禁錮自己,頗有興趣聽外面的精彩世界?!度の度松返膭撟骶褪墙邮苄迈r事物獲得的感悟——講書的宗旨便是讓書友們從玄龍門陣的笑聲中悟出哲理、悟出人生。
“犟拐拐(性格倔強,聽不進別人的意見)”,決不賤賣藝術。如果沒有好的東西(喻指作品,好段子)整死個舅子不進錄音棚。倔強,其實是堅持原則、責任心強的表現。不要過于挑剔,奉行拿來主義比較好——“高調少來!生意講的是效益,搞文藝是要讓作品說話。整朽兒火(破爛,劣等。“朽”讀作“西兒”)了,賣不到錢,把老子轉(詆毀)得稀爛!”
打假積極分子。早上起來,假牙、假發突然不見了……打來打去,“假洋盤(時髦,洋氣,含貶義)”也在打假之列了——《假打》有貢獻,一個“假”字害終身!
愛打精神牙祭,自娛自樂也為寓教于樂?!吧⒋颉敝邪缪萁巧醵啵瑝娜?、好人一起演,難度很大,一時間眾口難調,難免有人不理解,挨毬頭子(喻受批評,受訓斥)也是家常便飯,只好對著鏡子緊到照(自我安慰):“我們這些人把握不住環境就瓜(傻)了!”
有人說他俗不可耐,登不得大雅之堂,但又有人贊美他無奴顏媚骨。捫心自問:“下里巴人”立于不敗之地是不是有點冒天下之大不韙?聊以自慰的是百花可以齊放。人要蓋棺才能定論,功過是否三七分,其作為讓后人去評說。等三十年以后再說李伯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