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雁汶
《麥兜·我和我媽媽》是麥兜系列電影中的第六部，于2014年在大陸上映。影片講述了突如其來的意外打破了麥太和麥兜平靜的母子生活，麥兜迎來了一段全新的人生旅程的故事。影片從一個經(jīng)驗豐富的警察對波比警探的驚嘆開始，引發(fā)了觀眾思考：一個豬警探是怎樣成才的。城市化的時代背景、單親家庭的倫理框定與母親哲學的悖論成為影片的重要內(nèi)容。
一、 影片對“想象力”的含蓄表達
影片開頭，一名做了幾十年警察的驚嘆襯托了波比的超人形象，也給想象力提供了空間：這頭豬如何這樣“厲害”的。故事采取倒敘的手法，從戴著帽子的小麥兜開始，從海邊的小鎮(zhèn)開始，從鏡頭中麥太的舞蹈開始——超人也可能擁有平凡的出身。我們可以看到，劇中麥太和麥兜是豬，麥兜的伙伴是牛，其余居民是人類，這種以豬眼看世界的表達法無疑是極具想象力的。
麥太的想象力是用達觀的心態(tài)給麥兜幸福的生活，用原臺詞來講，麥兜的想象力是“不想讓媽媽辛苦，想讓媽媽發(fā)達”。麥太一個人養(yǎng)育麥兜，她不是翻手為云覆手為雨的政治家，不是收入按分鐘計算的富商，甚至不是能夠獲得穩(wěn)定收入的白領階層，但她具有想象力，因為她在小鎮(zhèn)是萬能超人，是電視臺的重要成員。盡管如此，這樣“厲害”的媽媽恰恰因為住在小鎮(zhèn)，同樣需要過著精打細算的日子。麥太的精細生活讓麥兜感覺每天都很充實。媽媽的努力換來了麥兜的報答，麥太有買六合彩的習慣，麥兜選了24個數(shù)字讓媽媽買其余六個，這樣天真的想象只能在孩子頭腦中出現(xiàn)。母子二人相擁而泣，這似乎成為麥兜長大了許多的標志。買六合彩固然也是對富裕的向往，所以電影的主題之一也不難得出：對生活的期盼主要來自于對生活本身的想象力。
嚴格的講，《麥兜·我和我媽媽》劇情并不算是一流的跌宕、畫面不是一流的絢爛、結構不是一流的精致，但確實可謂是一流的動畫電影。而人們更愿意稱之為“漫畫電影”，簡筆可以省去多余的描繪，留下事物的本質。拿麥太和麥兜的淚水為例，淚水如河淌，只是運用波浪的藍紋即可體現(xiàn)感動，那種純粹的感動，不需要奇怪的配音或者日本式夸張的淚珠。再如大表伯的“山與方便面”就是意境的簡筆，需要重復幾個畫面，最后再通過一碗面來揭示“山”的哲學，山不會說話，但恰恰因為無言才能給有靈性的“麥兜”以啟迪。這種想象力的表達因此可以稱之為“含蓄”。
二、 呈現(xiàn)沒有“父親”的家庭倫理
麥兜的親人主要是麥太和大表伯，在結尾，麥太以喜劇的口吻表達了多種敘述“男人跑了”的方式，所以麥兜的爸爸也成了一個謎。
麥太對麥兜的愛表現(xiàn)在很多地方，從小就教給麥兜怎樣砍價，并讓他懂得節(jié)儉的價值。另外從電視臺的節(jié)目教給麥兜要學會生活、學會發(fā)現(xiàn)一件事物的多種用途，她讓麥兜學會凡事盡量看到積極的一面，麥兜的媽媽本身也是在用母愛作各種智慧和善意的解釋。
如何來定義父愛？倘若必須天天相見的父親作為“父愛”的一個標準，那么麥兜的童年并不完整。如果說母親的哲學是一種語言上“動”的哲學，那么父親的哲學必定是語言上“靜”的哲學。大表伯教給麥兜的就是這樣一種智慧；但僅僅一個偶然出現(xiàn)的大表伯是不能替代合格的父愛的。麥兜在兒童走向青年時，頭發(fā)長了，語言少了，缺少一種男青年應有的活潑和勇敢。而這時麥太仍舊在“算無一誤”地保護著、照顧著麥兜；直到麥兜做了一名水手，那真是一個沒有年歲的大海與一個小子的較量，他見識了新的世界，體會到了男性的、團結的力量。在這種意義上，大海起到了父親教育的作用。
即使在劇中麥兜是個杰出的偵探，在很多人眼里是英雄，但他的生活能夠稱得上完美嗎？一位機智的偵探、一個麻利的助手加上一條心有靈犀的狗就是完美的成年人生嗎？父親的缺失本身就是一個遺憾，而母親的離世無疑是麥兜不可挽回的，它到底是悲劇還是喜劇呢？在我們哈哈大笑之余，劇尾猛地發(fā)現(xiàn)眼睛里有淚花，這時其悲劇因素的恰到好處方能體現(xiàn)。
母親的愛是子女成才的陷阱，又是陷阱中的暗道。麥兜并沒有一帆風順走上人生巔峰，而是在出海歷練后通過專業(yè)訓練，成為讓人尊敬乃至崇拜的警探。有時母親的愛給予子女無限的安全感與幸福感，以至于讓子女的眼睛被蒙蔽，已經(jīng)忘記注視這個真實的世界，等到有一天子女不得不重新睜開眼睛時，母親卻又有些慌張失措，發(fā)現(xiàn)自己的教育可能有些失誤；但母親是不易道歉的，即使讓她選擇死亡，她可能都會更愿意采取繼續(xù)撒謊的方式。幸運的是，恰恰因為母親的愛才可以讓子女有足夠的理由愛生活和這個世界。就麥兜而言，他似乎很早便輟學了，麥太的母愛在這時仿佛是一個溺愛因素；但當回過頭仔細思索麥兜逆襲的原因時，原來麥太的母愛才是支持麥兜的最大動因。這樣看來，母愛本身就是一個悖論。
三、 城市化侵蝕麥家的寧靜生活
城市化的進程打破了寧靜的小鎮(zhèn)，城市化是時代的要求，但是卻并非沒有副作用。麥太的電視臺不景氣，她立刻面臨著一種失業(yè)的境地，能幫助麥太的只是她自己或者昔日的合伙人。
媽媽下崗、店鋪關門、公路排開、高樓建起，時代的某種不可預見性在此降臨于麥太和麥兜所在的小鎮(zhèn)。小鎮(zhèn)的原型是有著明顯的港式文化色彩的，盡管如此小鎮(zhèn)的色調是青色的，非常自然；人情的色彩是紅色的、黃色的，很溫馨。但城市入侵之后，小鎮(zhèn)的色調是灰色的，人情的色彩是紫色的；城市問題立刻出現(xiàn)，人與人之間的關系也變得不穩(wěn)定起來，紫色這個神秘而慌張的色彩恰能體現(xiàn)這一點。
城市走入麥家卻給麥兜帶來新的契機——走向海洋與接受城市文化。城市的建立需要以人口作支撐，各種事業(yè)都會因此而帶來新的機會。漁業(yè)的發(fā)展就可能源于此，而在之前的小鎮(zhèn)，我們并沒有發(fā)現(xiàn)這個古樸清新的海邊小鎮(zhèn)有違法犯罪的事件；而在城市化進程中，人多了，錢多了，人心復雜了，謀財害命殺人越貨的事情似乎也變得見怪不怪了。麥兜也有了機會進行專業(yè)的訓練，他是一個善良的、聰明的、有悟性的“豬”，于是一個神奇的偵探應運而生。稍稍回想麥太生病期間出現(xiàn)的大表伯，那也可以視為城市化出現(xiàn)之前民眾的一個生理反應：似乎靜的鄉(xiāng)村狀態(tài)就要打破，轟轟隆隆的火車、推土機就要像坦克一樣進城了。這里也說明了另一個道理：再具有童心的漫畫故事也難逃時代給予作者的深刻印記。
四、 作為麥兜成功秘訣的多元教育
本片名為《麥兜·我和我媽媽》，主要是講麥太的教育法和麥兜的成才傳奇。麥兜幼年接受的是有想象力的智力教育、節(jié)儉樂觀的生活教育、還有聽山的心靈教育、闖入大海的實踐教育、做一名警察的專業(yè)教育。
對于兒童而言，想象力是極難培養(yǎng)的；兒童看似什么都不懂，但小孩子懂得對自己有利地隱瞞。小麥兜極為誠實，這很大程度上源于他的世界中主要是“我媽媽”。倘若是大家庭中的兒童，你會發(fā)現(xiàn)這個孩子身上有諸多身旁大人的特點；而像麥兜這樣跟隨媽媽長大的孩子，身上的特點主要繼承于母親，換言之，這樣的母親相對更容易施展自己的教育手段。在影片中，麥太撒謊說自己發(fā)達了，第二天給麥兜買了新衣服，而且以最合適不過的理由讓麥兜懂得不能“露富”。于是，以在自己家中扮演各種國家的國民、吃各國特色美食來幻想環(huán)游世界。在麥兜說希望能去環(huán)游世界時，麥太有些愣了，她看出了兒子對于美好世界的真切想象，于是，她也身先士卒滿足兒子的愿望。在本質上，這種對生活的想象無異于阿Q的精神勝利法，但在觀眾看來，這種想象是平民百姓對于美好生活的合理向往，也是理性的人類對于生活本身的感性與創(chuàng)造性的發(fā)揮。
最生活化的鏡頭莫過于麥太教小麥兜怎樣討價還價，身子斜睡能夠放大空間感，晾衣架可以清理下水道等等。母親的教育往往是為了子女的深遠考慮，在這個層面上，母愛可能超過父愛，麥太知道讓麥兜懂得生活的艱辛和不易，而相比于各種教育，生活教育是最為實用的。與艱苦樸素的同時，麥太的樂觀精神著實是令人欽佩，是一種人格的標桿。
大表伯的出現(xiàn)相當于梵高《星夜》中的藍色星空，能夠襯托出麥太的“樂天派精神”和小麥兜的天真。倘若沒有這個角色，《麥兜·我和我媽媽》全劇均是一種格調，而他的出現(xiàn)讓影片主題深邃而有詩意。如果說麥兜和媽媽的生活是一場歡樂的鬧劇，那么大表伯和麥兜就是一場無言的啞劇：大表伯也不是腰纏萬貫的富翁，他卻依舊懂得在平淡中尋找生活的真諦，在平等的大自然面前找到了永恒的歸宿。那種心靈的解放是不能用一個“做面的”可以來衡量的。麥太、大表伯和麥兜都是豬，這種動物雖被國人視為在動物中極為聰明的，但在傳統(tǒng)的視野中，豬可不算“褒獎”的代名詞。或許我們還能讀出另一種影片背后的深意：只有經(jīng)過平凡乃至艱辛生活的人才有可能不枉此生，懂得生活的真諦。
當今的教育界有一個共識，教育相當意義上不是一個學科而是一門藝術，而無論感性的經(jīng)驗還是理性的實驗，均證明母親的教育水平?jīng)Q定了子女的教育水平，父親的影響很小。麥兜所應當受到的父親教育很多是他自己掙得的，他在大海上習慣了顛簸，學會了面對得與失，掌握了跳下大海的勇敢，這一切一切都是一個男子漢應該有的品質——擔當。而在警察培訓中，他卻中了頭獎。對于這樣一個從底層出身，心地善良，悟性極強的青年來講，與人類的敵對的勢力（犯罪）進行斗爭應當是最好的學習訓練。它不容你有任何閃失，它給予你足夠的猜想，它給你提供足夠難度的體能、智力訓練……由此也大致能夠看出從麥兜的成才之路，觀眾如有身為人父母者，《麥兜·我和我媽媽》應當算是極好的一課：即使那個死男人“翹辮子了”，即使那個慈愛、充滿想象力的好媽媽去世了，還有這樣一個優(yōu)秀的子女繼承著麥太的精神。中國的孝道文化講“孝者，善繼人之志”，麥兜繼承了麥太的智慧精髓。
結語
麥太的教育法并不是完美的，但卻是成功的；麥兜的成功學不是一個公理公式，但其傳奇色彩卻讓人愿意相信“平凡到卓越”的可能性。以此而論，《麥兜·我和我媽媽》是一部十分成功的動畫電影。綜合來講，當代的中國兒童當然需要自己的文化產(chǎn)品，幽默的表達，充滿積極元素的故事情節(jié)，本質慈愛的角色設計，還有十分唯美的美術畫面。合抱之木始于毫末，任何大族也都是經(jīng)由小角色成長起來的，這也是《麥兜·我和我媽媽》講述平民百姓生活的重要原因，因為這樣能夠打動更多人。麥兜系列是有潛力的國產(chǎn)動畫電影，我們同樣期待著麥兜和未來妻子的故事。
